记得在高中时候，明明功课异常紧张，却总能见到抓紧时间读“闲书”的同学，家长们在强制禁止无效后，也往往会采用迂回的劝说——“到大学就可以好好看书啦，现在先认真做题。”

       但是等真上了大学，情况就又会不一样了，虽然空闲时间比起高中要多很多，但是相应的，人似乎也失去了争分夺秒阅读的兴趣，变成除非老师布置读书报告之外，都不愿轻易踏入图书馆的那种存在了。

       之所以发表这样的观感，是身为图书管理员的我在无聊的夏季面对空空的阅览室自然而然胡思乱想以消磨安静且沉闷的时光。

       在脑海中漂亮地组合出一长串不用标点的句子，我不由微笑了一下。

       耳畔传来制服鞋的声音，有人在向我走来。

       虽然声音的主人努力不让自己的走动变得太引人注目，那小小的踩地板的声音仍然很清晰，也很可爱。听到就会本能地在眼前浮现出白色过膝袜和百褶裙，啊啊，这样说也是有原因的，我知道这次来的仍然是她。

       从两个月前，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图书馆里，这个独有的制服鞋的声音专属于她。同学一般只会把书往我面前一塞，然后刷卡要求我办理手续，我也就只用低着头照做就是，所以，我很少关心过来往的人到底是谁，但是， 每当我低头为她的书做处理的时候，我就会偷偷瞄一眼，因为低着头，便只能看到她的裙子和纤细的腿。

       我还在胡思乱想之际，那个耳熟的声音在我面前传递过来：“我要借这五本书。”

       果然是她啊。我低着头笑了笑，然后将她递来的书挨个扫描消磁。

       肯尼思·格雷厄姆的《柳林风声》，刘易斯·卡尔洛的《爱丽丝漫游奇境》，詹姆斯·巴里的《彼得·潘》，露西·蒙格玛丽的《绿山墙的安妮》，以及莫里斯·梅特林克和乔治特·莱勃伦克合作的《青鸟》。

       我展开这几本书的封面扫描代码，内页或新或旧，都还残留着那种清爽的质感，这些书，都怀有一种让人羡慕极了的天真清透，像夏天泡在水盆里的梨子或西瓜，我无论读过多少本小说都难以忘怀。那种质感像是在引诱我，我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对她开口了：“你很喜欢儿童文学么？”

       她像是被我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抿得紧紧的嘴唇微微张开了，露出了少许错愕的神情，随后她什么也没说，态度生硬地从我手里抽走了那五本书，重新抿着嘴唇走出了门。

       她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可以清楚地从她的神情中读到这样的意思。

       之前每次她来借书，不论多少本，都会在第二天就还回来，我还以为她非常喜欢看书，所以会看得很快呢……

       可是眼下这样，感觉她并不是喜欢看书的人啊。我稍微叹了口气，这样的话，为什么老是来图书馆呢？这样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只闪了一下，随后我便继续埋首于书里，直到三个小时后，有一个男同学礼貌地向我询问：“请问，《青鸟》这本书已经借走了么？”

       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听到有些失望的声音：“这样啊，那能帮我预约一下这本书么？”我又点点头，将他的学生卡扫描了一下，在青鸟的条目下标记“预约”。男同学的声音变得如释重负了：“谢谢！”

       他走出门的时候，我把书合上，抬头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

       说起来，这个人的声音也很熟悉。

       只不过一听就是我无法企及的阳光运动类型，我一直是阴郁在图书馆某个角落那种毫无男子气概的存在，而那种男生则注定耀眼光辉，在阳光下挥洒汗水激起一片女生尖叫。啊，按我那毫无体贴心的妹妹的说法，我这一辈子都是个只会看书的娘娘腔了。

       所以无形中对这种类型的男生产生了有些复杂的敌对心吧。我自嘲地笑了笑。

       但是对他产生这样奇异的熟悉感……

       我突然对这件事好奇起来，我翻查了一下他的学生ID，然后交叉对比了一下之前那个女孩子的ID。

       Gotcha.

       他们两个在两个月里，先后借过同一批书。

       区别是，永远是女孩子先来借走几本，随后这个男生会来借被借走的那批书里的一本，当然，永远都是已借出的状态，他便会预约，等女生归还，再来取。

       因为有几次两人借还的时间不在我值班的范围内，我便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个规律。

       什么嘛，我想起那百褶裙少女有些局促的神情，那像是被戳穿了什么之后有些心虚的恼火。因为并不是自己喜欢看书才来借？而是因为希望自己经由自己的手将书借给这个男生么。

       我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其实我应该更早一些发现这件事。

       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可以说是假公济私吧。

       每当他们来还书的时候，我会顺手翻开看看，不管是没看过，还是看过。而这个过程里，就像是偷窥了借书者的一角私人空间一样，让我揣测上一个借阅这本书的人，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阅读。

       很有趣的是，我经常在书里翻到一些有趣的杂物，虽然我觉得有很多人读书喜欢粗鲁的折页，但是还是有大量学生更倾向于使用书签。充当书签的物品则千奇百怪，从失效的麦当劳优惠券到某某展会分法的广告书签，再到很认真叠出来的折纸青蛙，有一次我甚至在书里翻到了一个月前作废的两张演唱会的票，当时还曾很有些惋惜地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最可能的事情只不过是不慎夹在书里忘记了吧。

       那个女孩子每次都会在书里夹一张用硬纸卡剪成的樱花。

       制作非常精致，精致到这样忘在书里会让人感到可惜的地步。用白色的丝绸覆盖住花瓣的表面，用粉红色的线沿着边缘细细的固定出形状，在中心钉了一枚绯红色的按扣。当我第一次发现时，我在她第二次来借书的时候问她，她却含着恼火的神色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不，她并没有特别没有礼貌，只是很惊慌的样子，然后支支吾吾地说不是她的，建议我还是将这书签放回到那本书里，说不定拥有者会拿回去。

       我照办了，却在她第二次还书的时候发现了一样的东西。

       这次我就没有再告知她了，我相信她有这样做的理由。

       现在想想，那几本书确实正好都被那个男生预约了。

       就算再大条的男孩子，也应该会有所察觉才对吧，会对之前阅读这本书的人有点好奇吧。

       这样一想，我便有些嫉妒刚才那个阳光运动男了。

       “你就是因为总是这样慢半拍，才会一事无成到现在。如果在刚刚发现的时候就对她发起攻势，说不定现在哥哥就有女朋友了吧。”

       吃饭的时候，妹妹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嘲笑我这次的发现。我只能从她筷子下抢走她心爱的虾球以示报复。“不要把我说的跟废柴一样好不好，我怎么说也是现役大学生，正在努力度过最后的青春岁月。再说，我只是对她有一点点好感，并不需要特意为此就妄想发展更高等级的男女关系吧。”只要大学还没毕业，社会人的压力就暂时不会拍打到自己身上，恋爱什么的事情也不会跟结婚挂钩，那么只要顺其自然就好，我用这种理由心安理得地维持不焦虑。

       爸爸惯例训斥“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妈妈则很好奇的表情，“怎么说？鸿宇有喜欢的女生了？”

       “只是她来借还书的频率有些多而已啦！”我有些尴尬地反驳“喜欢”这个说法。

       “不过，说起来，两个人会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持续借一样的书，是为什么？”我脑海中想着，嘴巴就喃喃地说了出来。

       “选了同一节课呗，文学院的老师尤其喜欢布置阅读笔记这样的作业，比较老派做法的人就会去图书馆借，只不过现在更多是直接下载免费的电子书了。”妹妹是文学院的学生，一副对此很了解的样子。

       啊，这倒是非常合理的解释呢。我想了想，努力扒了一口饭。

       之后两天，那个穿着百褶裙，有如柠檬一样酸甜可爱的女孩子一直没有出现。这让我稍微感到有些奇怪。检查了图书档案，青鸟的条目下仍然显示着“已借出”“已预约”。

       通常她第二天就会把书还回来，现在想想，是为了让那个男生尽快拿到书吧。反正她又不看。脑海里出现的这个想法有些刺痛我。但是，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来呢？没空么？

       “请问……青鸟这本书还回来了么？”是那个男生。

       我摇头。“还没有，要知道，我校的借阅期有一个月啊。”

       对方脸上有些忧虑的表情，“哎呀，这可是这周的读书报告的制定读物……”他有些苦恼地拍了拍头。看来跟妹妹说的一样啊，借书是为了完成报告。我原想好心好意地为他指出，青鸟这类名著在我校电子书里有提供免费下载，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话，那个女孩子不是白费心思了？这话便又被我咽下来。

       唉，但是我干嘛要为她考虑这种事啦。

       我拦住他，然后念出那个女生的名字，“请问，你知道这个人么？”这个名字是她每次来借书还书时被我偷偷记下来的。

       “啊……”对我的问题稍微感到有些错愕，但是男生很快爽朗地笑起来，回答了我，“是，我知道她，我们是同学。”

       “既然上同一个课程的话，为什么不去向她问问看？说不定会有你需要的书？”

       他睁大了眼睛，“可是，她没有选这堂课啊。”

       哈？换我错愕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的声音让我们一起转过头望去。

       那个女孩手里提着的书包无力地掉到了地上，她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像是噙满泪水，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她一半是难为情，一半是恼火地看着我们，向后退了一步，制服鞋发出啪嗒的一声。男生惊讶地看着她，含糊着叫了她的名字。她像惊醒的兔子一样，捡起地上的书包飞快地跑开了。

       我和男生面面相觑。

       我没有跟他说那个女孩子借走了青鸟，因为我隐约有种自己做错了事情的感觉。

       在男生离开之后，我继续阅读我读了一半的《蒂凡尼的早餐》，却怎么也静不下心，好不容易让自己得以幻想出赫莉的形象，制服鞋轻轻地走过来的声音中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起了头。她紧咬着嘴唇，很狼狈地递给我早先借的五本书。然后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我很喜欢《柳林风声》，好可爱的故事，有一种很暖和的火炉边吃烤玉米的感觉。”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这句话的意思。

       “你看了！你去看了是么！”也许是我的反应太激烈，她脸红得更厉害了，很难为情地把头向边上扭去，“……我，我看书不快，所以只看了柳林风声……害怕有人要借，就赶紧还回来了……”

       害怕有人要借。这说的有人不就是那个男生么。

       我把她的书认认真真地扫描收好，然后对她说，“是《青鸟》。”

       她飞快地瞥了我一眼。

       “他要读的是《青鸟》。”我又重复了一遍，确保她明白我的意思。

       她点点头，然后有些艰难地开口说，“谢谢你。”

       “不过，你不是没有选这堂课么，为什么会知道要借哪些书呢？”我一时没忍住，还是说了，“而且，选同一堂课不是更方便交流么？”

       她瞪着我。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她总是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的神色了，那是羞涩导致的防御外衣。然后她摇着头飞快地离开了。

       好可爱的女孩。我差点把正在看的蒂凡尼的早餐里的一段话读出声，虽然我认为赫莉和她迥然不同，然而都拥有可爱这样的致命武器。想着妹妹粗鲁的论断，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对她的情绪。

       果然还不是恋爱那种意味的喜欢吧，只是，很好奇。

       当那个男生和另一个女生手拉着手出现在我面前表示要借《所罗门的宝藏》时，我很吃了一惊。

       明明上周见到时还是单身的感觉，然而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这幅恩爱情侣的气场是骗不了人的，这两个一定堕入了深深的情网，此刻应该正是打得火热的阶段。以男生的女友身份出场的女孩有着和百褶裙少女一样的制服鞋和白色袜子，然而更干练，也更像文学少女，起码，他们在等待我扫描书本时进行低声的交谈清楚地显示了女生的阅读量。

       运动系阳光男显然并没有女生这样对阅读的热情，但他以炽热的目光追随着女孩子，并露出极致的专注听她评点《所罗门的宝藏》颇为吸引人的写法与思想，以及作为瑕疵存在的科学错误，与此同时，两人的手紧紧握着。

       我简直能听到从我胸臆深处升起又被我按下的叹息。

       磨磨蹭蹭把他们要借的书处理好，我还是没改掉多管闲事的毛病，我站起来拦住要共同离开的情侣，“不好意思，我能跟他单独说两句么？”

       他的女友，正牌的文学少女虽然有些困惑，却很有风度地容忍了我的行为，而阳光运动男虽然不明白我要问什么，还是跟我来到了图书室的角落。

       “哈？你说每本书都会看到的樱花书签么？”提到那个，他很爽朗地笑起来，这种笑容简直让人看了就来气。“说起来，因为这个我才认识她哦。”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月我借到的书里都有发现这枚很精致的书签，我觉得非常可爱，所以，忍不住自己取下来用了。”提到这样占有他人物品的事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一开始感觉这样不太好，可是连着三本都发现这样的书签之后，我就想，说不定，是个希望在书里留下书签，让发现的人可以心情好的人做的事情吧。”我不断地点着头，对啊对啊，所以你不该好奇一下是谁做了这样的事情么？

       “所以我啊，就把书签又放回到书里，但是，我还放了一张小纸条，写了我的名字和电话，以及，我对这本书的想法。我猜，如果下一个看到的人对这本书也怀有同样的想法的话，就会联系我吧，这样，说不定能结交一个很好的朋友！”越说越兴致勃勃，像是很满意自己的行为一样，运动男举起了一枚樱花书签，被用柔软的丝绸裹住，精致的红线缝好边缘的书签，“结果小安就联系我了！她说，很喜欢这枚书签，也很想跟我聊聊看，没想到她懂这么多，在文学鉴赏方面给了我很多帮助和启发，最后居然可以交往，怎么想都是这枚书签带来的好运啊！”

       我张口结舌地站在原地，感觉解释真相的力气都消失了。完全变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嘛，那个笨蛋，如果一开始她就自己写了自己名字和想法的话，不就自然而然可以接触了么？明明是同学却不知道怎么去认识，这可怎么行啦。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不过，自己这又算什么呢，不也一样做着为他人的事情忙碌的愚蠢行径么？不不不不一样，最起码，我没有喜欢她啊。

       我这样胡思乱想着，运动男只好在我眼前挥挥手，“啊，那个，同学？还有别的事么？”

       我连忙醒过神来，对他挤出笑容，“没事了。”

       在运动男和相亲相爱的文学少女女友相伴离去之后，我正准备回到电脑前，继续担任尽职尽责的图书管理员工作，我听到图书架后传来了声音。

       是哭的声音。

       百褶裙少女蹲在地上，用一本书盖住头，发出小狗一样呜咽的声音。

       怎么会……怎么会正好出现在这里，这么狗血的剧情。

       “喂……”我有些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抚她。

       “不……不要看着我……”她含糊不清地说出这样的话，每说一个字，呜咽的声音就会像无法忍耐一样稍微变大一点。我立刻转过身去，像呆滞不知怎么办的企鹅，摇摇摆摆着向后走了一步，伸着手试图递给她纸巾。她大概是透过泪眼看到了吧，并没有倔强地拒绝我的好意。她的手指拽住我递出的纸巾的同时，我快步地离开了书架区。

       对她来说，被人看到哭泣的样子很难堪吧。不幸也是幸运，我身边那个骄纵的妹妹其实也有一个人在房间的角落哭泣的时刻，我知道女孩子哭起来会鼻涕也淌下来，如果有别人在场，就很难好好收拾，一定会忍耐着，保持相对可以维持的最好姿态。

       让她好好哭一场吧。我这样想着。

       以充满泪水的痛苦作为暗恋的终结，让我每次经过那个书架时都仿佛能体会湿漉漉的感觉，让我心口发紧，会忍不住加快脚步穿过去。

       我曾经很喜欢在不当班的空闲时间穿梭在满架的书之间，看着这些明知道永远不可能让我看完的书，却莫名地产生满足感，然而从那天之后，百褶裙少女再也没有出现在图书馆，而书架又通通变成湿漉漉的氛围，这让我感觉自己同时也失去了什么。

       阳光运动男和他的文学少女女友明明在爱好上有着巨大的不同，却因此也显出奇怪的默契来，并没有因为不同而分开，反而因为不同而更加亲密，每次在自己当班的时候看到他们手拉着手来借书，我就会像是转移着怨恨一样用力地在消磁板上给书消磁，而当他们来还书时，我也会示威一样重重地把书放到推车里。当意识到自己这种愚蠢的行径只会加快书的损耗时，时间已经又过去两周了。

       百褶裙少女并不喜欢阅读，这点我是知道的。

       而且恋情无望之后，也不会再来借书了吧，我推起装满了返还的书的推车，开始做把它们摆回到应有位置的工作。

       在车子咯吱咯吱地经过儿童文学区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

       百褶裙少女站在那里，翻阅着一本书。

       莫里斯·梅特林克和乔治特·莱勃伦克合作的《青鸟》。

       意识到我停下来之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我之后，她的脸又一次迅速变红了。“不要看着我……”她这句话说了一半，就停下来，然后飞快地转过身去。

       留下可爱的马尾辫对着我。

       “……其实，你可以借回去看？”

       我记得她说她看书很慢，可是看她现在看到的部分，已经看了四分之三了。

       随后我便有些自作聪明地想，大概是不想见到我？只是偷偷溜进来看书的话，便不用和我面对面。

       “……我，有些地方不明白。”

       “嗯？”

       “好多地方都不明白……”

       “……诶？愿意讲给我听么？”

       “为什么，那么多次，都只差一点点，青鸟就远去了呢……”

       我意识到她不仅仅是在说《青鸟》。

       “因为青鸟是幸福啊，幸福如果轻易得到的话，怎么会被珍惜呢？”我这句话真是烂透了的话，可是一时间，我也没有办法讲出更宽慰人的话。“即使是儿童文学，也是会描写痛苦的。我还记得里面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话，仙女说，愿你们通过这件事明白，人类是孤独地对抗这整个世界的。”

       “我，不孤独。”像是否定了什么一样，她用力地这样讲。

       她背对着我，开始讲述，为什么没有跟阳光运动男选在同一堂课。两个人都是工科的学生，对阅读的兴趣并不大，只是因为一时的兴趣，男生去选了文学鉴赏；只是差一点点，那堂课的名额就满了，她就被排到了另一个老师；两个老师虽然上的是一个课程，可是范围并不一样，她只好拼命打听隔壁也许会用到的书，然后抢先借过来，可是，她太害羞了，竟不敢假装无意地对男生说，你想要的书在我手里，只好用借了之后第二天就还回去的办法，传递着自己用心制作的樱花书签。

       而到最后，她的一切努力都仿佛没有意义了。

       “但是，我一点也不孤独。我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虽然很痛苦，可是，我还是很开心。”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然后她站起身来看着我，“我想借这本书回去读，好么？”

       我脸上大概是笑容吧。

       我并没有恋爱嘛。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露出很开心的表情。这副神情让妹妹给出一个有点嫌弃的眼神。

       不不，并不是为没有恋爱而开心，而是为妹妹粗鲁的论断没有成真而开心。

       我那发自心底的快乐，是因为，百褶裙少女似乎开始体会阅读的乐趣了。

       这对我来说，就好像心之友人又多了一个一样。我为此由衷地感到高兴。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我排斥恋爱哦。

       比如说，这周日，我可是准备邀请她一起去看戏剧……不是啦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一起看看那部著名的《青鸟》哦！而且那么容易害羞的女孩子，而且她之前心仪的对象是阳光运动男那种类型……我被拒绝的可能性是九成吧。

       我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晚饭。